中国人去越南淘金赚到钱了吗

孙国伟发了一条朋友圈:“抵达目的地,开启东南亚之旅。”定位显示为越南。


他是一名跨境电商从业者,这次来越南首都河内,是要扎根这里,做“扬帆出海”的生意。


仅仅是几分钟后,十几个朋友陆续给他打来电话,他们中有人来自中国,有人来自澳大利亚,语气迫切,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:“越南,到底还有什么机会?”


很难有人不注意到今年的一条新闻:三月,越南的出口额超过深圳,外界重新聚焦“越南制造”;李嘉诚从英国撤资,重金押注越南,也让人们嗅到了这里房地产的商机。更重要的是,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,这里成为一个移动互联网的新大陆,东风吹过,电商成了越南发展最迅速的产业。


如今,欲望和野心蔓延在这个东南亚小国,黄金般的机会正在等待外来者开掘。那些公开的报道里,有人在越南做生意,年收入号称近1000万人民币,也有人因为疫情没赚到钱,2年都不敢回家。


签证费也因此水涨船高。今年,为了拿到再次去越南的“入场券”,获得一份商务签证,孙国伟已经付出了8500元人民币。这是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,毕竟很多机构的商务签证已经叫价2万元。在这之前,一份三个月多次往返的普通商务签证,官方只需要人民币1000元左右。


3月中旬,越南宣布全面开放国际旅游,普通签证也变得越来越紧俏。最近一个月,越南河内的签证中心,几乎天天大排长龙。背包客、工作签到期的人、大量持有旅游签证的人们汇聚在纸桥郡,等待每天限量发放续签的名额。来河内探亲的于言一连几天站在签证中心门口,每次胜利在望的时刻,工作人员就会适时走出来告诉她和她身后的每一个人——名额已满,明天请早。


孙国伟的人脉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,他顺利拿到签证,与他相约同行的,是三年前还对出海越南不屑一顾的朋友们。


第一次到越南时,孙国伟和朋友们的感受不算好。那是2019年,他们去河内参加首次举办的母婴产品展览会。从机场出来,沿路都是参差的排屋(越南人的自建小楼),展览会的场地虽然被叫做“国际展览中心”,但外观更像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县城的礼堂。每个企业的展位看上去都很局促,海报和易拉宝一个叠着一个。“很破、很穷”,这是孙国伟和很多刚刚抵达的创业者们对越南的第一印象。


治安也堪忧,去越南之前,孙国伟得到的建议是,尽量不要在路上看手机、掏钱包,否则一不留神,就可能被“飞车党”抢走。甚至到了今年,得知他要再次踏上去河内的飞机时,家人们还在担心他的安全:“你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?”


有之前的经历打底,这一次,孙国伟是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再次来到越南的,没有西装、领带,只穿着T恤、短裤、夹脚拖走下飞机,打算就这样直接去见客户。但他没想到,接下来的这场会面,出乎他的意料。


客户出现了,穿着西装,戴着劳力士手表,站在一辆保时捷卡宴旁等他。他有些震惊:“你要知道,越南进口车的关税是汽车售价的200%。”也就是说,这辆卡宴,至少需要300万人民币才能买到。


一个更为戏剧化的例子,让孙国伟再次感受到越南旺盛的消费力。常年做澳大利亚中高端食品出口的周文,是孙国伟相识了十年的朋友。周文选中了东南亚和中国作为主要市场,一份客单价接近70元人民币的夏威夷果,过去一年在越南超市渠道卖出了40万袋,而在中国市场上,周文亏本了。“国内品牌选择多,三只松鼠卖得非常便宜,消费者不会考虑买这么贵的坚果。”周文说。


还有一位澳大利亚朋友,送了一份提子给孙国伟,他拿到后立刻拍照,发给国内某个一线城市的食品协会会长,询问出口的可能性。对方告诉他,这种高端食品在国内销路不好。但孙国伟知道,澳大利亚朋友每年都出口这种提子到越南的货柜,“一年起码能挣几十万美金”。

中国人去越南淘金赚到钱了吗(图1)

▲ 来河内下龙湾度假的人。图 / 受访者提供

在孙国伟不知道的这两年,越南到底发生了什么?他很想搞清楚这一点。


连河内这座城市的气质,也在发生变化:机场到市区的路已经重新修整,不似当年的坑坑洼洼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房子,那些从前没有过的成规模开发的楼盘出现了,小区绿化也极好,树木郁郁葱葱。


老薛就是奔着越南的房地产来的。2019年,他辞去了世界500强的工作,来到越南河内做房产中介,还开起了@老薛在越南的视频号,分享当地生活和对房产投资的思考。随后的3年里,他见证了整个行业的快速上涨。他看过那些在售楼处苦苦等待、大门打开后一拥而上的越南年轻人,就像在看过去的中国年轻人,“购房像是抢房”。


今年2月,越南65座城市的房价已经达到每平方米1.7万元左右,胡志明市的房价,也已经达到10年来的历史最高点,年增长率到了27%。房价的上涨,不但为当地政府提供了丰富的财政收入,更掀起了一股本地人的“炒房热”。


对老薛这样的外来中介来说,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和开发商拿项目,“没有之一”。开发商会直接告诉他,起码有22个本地的中介机构在销售新盘,都要分一杯羹,第一期从开盘到售完,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,完全不愁卖。


更让老薛没想到的是,在越南,身为中介的他,也会遇到租不到房的难题。他手里握着的几百套房子,没有一套空置,一直在租客中轮转。他现在住的这套,“还是找了朋友,才放出来的”。房子每月的租金是4800元人民币,比起去年的价格,已经涨了20%。


除了房地产的蓬勃,越南工业用地的价格也在飞涨。2019年,越南北宁省的工业用地,50年的租金在70美元~80美元/平方米。北宁省位于越南红河三角洲,距离河内只有30分钟车程,中国人习惯拿苏州、上海的关系来类比北宁和河内。但今年,北宁省工业园区最低的租金,每平方米也需要150美元~200美元。


在越南,三星建立了200多家当地供应商,优衣库在这里建厂,阿迪、耐克更是将一半的产品交给越南代工。这些信号也鼓舞着其他制造业从业者来到这里,他们迫切希望在国家博弈的夹缝中,给自己寻找下一个稳妥的着陆点。

中国人去越南淘金赚到钱了吗(图2)

▲ 越南服装加工厂内的工人。图 / 视觉中国

零钱和茅台


如果说曾经的全球化中,中国企业想努力成为一列高速行驶列车上的零部件,那么今天,闻声而来的新创业者们,已经不再满足于建立一个代工厂,而是要把属于自己的品牌和生意做到全球。这一次,他们想真正掌握方向盘,孙国伟就是如此,他想做电商的浪潮里,做一个潮头。


想要行驶在正确的方向上,熟悉道路规则是重要的。巧合的是,孙国伟去越南的第一课,正好是一个司机给他上的。


胡志明市的晚上8点,正是上下班高峰,堵车严重。为了准时出现在合作伙伴面前,孙国伟第一次尝试用了叫车软件Grab,约了一辆越南特有的共享摩托车。在越南,摩托车是最高效的出行工具,能躲避高峰,灵活地穿梭于大街小巷。

中国人去越南淘金赚到钱了吗(图3)

▲ 胡志明市市政厅及附近街头摩托车流。图 / 视觉中国

孙国伟带着头盔,跟着司机在尘土飞杨的街巷里钻来钻去,热带湿润的风卷着街边公放的音乐一起吹向他,“还挺过瘾”。但到了付钱这一步,带着滤镜的美好画面瞬间就破碎了,外来人的身份还是让他吃了亏。


越南的线上支付系统并不发达,大家更习惯使用现金。孙国伟刚刚入境,随身带的现金只有最大面额的50万越南盾(约合人民币150元)。司机看到纸钞面额,立刻声称自己没有零钱。最终,这段在Grab页面上显示只需要3万越南盾(约合人民币10元)的距离,孙国伟实际付出了15倍的价格。


习惯随身带好零钱,这是孙国伟融入越南本地的第一步。


接下来,就是了解整个越南的经商环境。在越南政府的经济规划里,本地招商、吸引外资的数据,是考核当地官员的重要指标,这也是许多外资企业顺利扎根越南的前提。


一开始,孙国伟总是很难掌握谈生意的节奏,后来,他逐渐发现,一瓶飞天茅台拿上桌,和越南人的电商生意就算谈成一半。国人最喜欢的茅台,到了越南,一样是硬通货,“喝了酒才能打成一片,才是哥们儿”。剩下的,就是看看他能给对方带来什么。比如,能不能在这单生意之外,顺道把越南本地的产品销往澳大利亚。孙国伟满口答应,毕竟,越南产品的单价低,即便他买下对方“一整个货柜的芒果干”,还不到一万美元,而这些产品,运到澳大利亚也能顺利卖完。


但这些都不重要,真正让孙国伟下定决心的,是他看到越南巨大的消费潜力和城市活力,他身边不止一位创业者说过,现在的越南,就像是15年前的中国,遍地是机会。


老薛曾身处胡志明市地标塔的75层,俯瞰整座城市,从461米的高处往下望,是高楼与排屋交错的风貌,还有夜色里聚集在酒吧和咖啡厅附近、不愿散去的年轻人。这让他想起2007年,他在上海看完林肯公园演唱会,走过的外滩和衡山路酒吧街,“城市非常洋气”,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希望。


河内或是胡志明市的路上,年轻人有的拎着LV包,有的穿着满身名牌logo的衣服,“不一定是真的”,孙国伟猜测。但这种场景也让他想到十多年前的广州、深圳街头,年轻人们也背着仿制工艺简陋的A货,这背后涌动着的,是一群人的消费欲望。


在河内市中心的金湖酒店,孙国伟对于这一点的感受更强烈。过往行人很难不注意到这栋通体金光闪闪的建筑,整个酒店有25层,共计5000平方米的外立面都贴满24K镀金瓷砖,远远望去,像是耸立入云的巨型金砖。酒店内部也选择了同样风格的镀金镶花大门,连洗手池、浴缸,连马桶都是金色的。当地媒体报道,整栋金湖酒店在建造过程中使用了一吨黄金。坐在金灿灿的浴室里,孙国伟说:“酒店一晚房费1000元人民币,本来以为没多少人住,但第二天我要续住,服务员就告诉我目前满房,只能免费升级成套房。”


© 版权声明
评论 抢沙发
加载中~
每日一言
不怕万人阻挡,只怕自己投降
Not afraid of people blocking, I'm afraid their surrender